AI军备竞赛对谷歌的反垄断困境意味着什么？

文：Richard Nieva

多年来，搜索巨头Google一直面临着严格的反垄断监管审查。如今，人工智能的霸主之争能缓解这种情况吗?

在人工智能的军备竞赛中，谷歌似乎有点措手不及，并在公司内部引发了一连串手忙脚乱的行为：首席执行官桑达尔·皮查伊 (Sundar Pichai) 发布了要求员工测试人工智能服务的新命令，并“重新校准”了公司政策，以更快地发布人工智能产品；已离职的公司创始人也突然回归，还开始亲自修改代码。

这一切都是因为微软最近发布了一个由OpenAI的聊天机器人技术增强的新版必应搜索引擎 (Bing) ，让谷歌不得不采取行动。

过去两周，该公司匆忙推出了自己的聊天机器人巴德 (Bard) ，显然是想抢在微软这个竞争对手前面先发制人。但随着谷歌在其山景城总部开展围绕人工智能的全员紧急操练，一丝对其垄断监管可能放松的迹象也开始显现。

几十年来，谷歌似乎第一次有可能失去在搜索市场的部分控制权，虽然此前它曾多次被指控垄断这个市场。

《福布斯》采访的反垄断专家和竞争对手表示，随着谷歌卷入这场竞争，该公司面临着人工智能可能如何影响搜索领域竞争格局的新问题。

一些人说，它只会演变成谷歌市场主导地位的另一种迭代，也就是谷歌会如同传言那样在搜索结果中继续优待自己的产品，而不是推荐竞争对手的产品。另一些人则表示，与一个突然复苏的老对手重新展开竞争，可能有助于缓解长期困扰谷歌的反垄断压力。

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前委员威廉·科瓦契奇 (William Kovacic) 在接受《福布斯》采访时表示，垄断者的可悲之处在于，他们没有紧迫感来改变自己的运营方式，并对竞争对手做出反应。“谷歌会指着这个（新版本的必应）说，‘那个所谓的我们不可动摇的主导地位在哪里?就在我们说话的此时此刻，这个行业一直在向前发展。’”

逼到墙角

随着人工智能领域的竞争愈演愈烈，美国政府对这一领域的监管审查也在加强。在上周的国情咨文演讲中，美国总统拜登呼吁国会对大型科技公司“加强反垄断执法”。

自2021年以来，众议院和参议院在提出旨在限制科技巨头的两党立法时都提到了谷歌，称这些科技巨头会使用“自我推荐”的策略，即更愿意推荐自己的而非竞争对手的产品，或利用它们作为应用商店门槛把持者的地位来削弱后来者。

凭借其超过2,800亿美元的年收入和91%的全球网络搜索市场份额，谷歌一直是多届政府反垄断机构关注的焦点。

在经过了多年的威胁和呼吁之后，2020年，美国司法部终于就谷歌的搜索业务对其提起了诉讼，这是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政府对科技公司提起的第一起重大反垄断诉讼，上一次此类诉讼还是美国司法部联合多个州政府指控微软垄断了个人电脑软件市场。

由于搜索业务是谷歌的业务基石，监管机构一直在仔细审查它的各个方面是如何影响了竞争对手。美国司法部最新的诉讼还加大了赌注，要求拆散谷歌的广告业务，因为该公司通过强迫营销人员和出版商使用谷歌的内部广告技术，从而使天平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倾斜。此外，谷歌还曾因拍卖广告和涉嫌自我推荐而被各州检察长起诉。

所有这些指控都基于这样一种观点，即谷歌利用其市场主导地位扼杀了竞争。但考虑到该公司最近在人工智能搜索方面的失误，这家被指控非法捆绑其服务并吞并新兴竞争对手的公司可能会试图证明，也许它并没有能够真正实施垄断，或许自由市场一切安好。

但要证明这一点也并不容易。

谷歌是业界最杰出的人工智能领导者之一，并且那些使得大型语言模型（如OpenAI的ChatGPT等）成为可能的技术也是由谷歌开创的。谷歌在过去对搜索引擎市场的主导是如此彻底，以至于巴德目前虽然还只在有限范围内发布，但它进入搜索引擎市场时仍占有巨大的优势。

搜索引擎初创公司Neeva创始人、谷歌前广告高级副总裁斯里达尔·拉马斯瓦米 (Sridhar Ramaswamy) 表示：“竞争和选择对创新真的非常非常重要。谷歌目前的确面临着挑战，但这一情况根本没有改变任何人都很难在搜索领域与之竞争的事实。我们的政府需要精力高度集中，确保科技领域存在真正的竞争。”

还有一些人则认为，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可能会加剧谷歌现有的垄断问题。

多年来，竞争对手和出版商一直抱怨谷歌优先考虑自己的服务，把流量留给自己，而不是将其分发到开放的网络上。在过去十年里，谷歌的搜索引擎已经从提供10个蓝色链接的列表转变为一个一站式的解答商店——而这正是反垄断争论中谷歌利用其巨大的市场份额来排挤其他竞争者的关键证据。

一些人担心，因为谷歌已经在搜索和广告基础设施领域占据市场主导地位，巴德作为这些领域之上的人工智能可能会进一步巩固谷歌的地位。

现在，谷歌已经因为它的回答框或“精选摘要”而广受批评，因为后者会将一些网站上的内容摘录出来，作为突出显示的问题答案，并在其下方列出原始网站的链接。一些人抱怨说，这种做法会让人们停留在谷歌的主页上，而不是把他们送入提供原始信息的网站。巴德的早期截图显示，它也可以以同样的方式运行，而且它给出的简介甚至没有链接到原始来源。

由于巴德和新版的必应搜索引擎可以对搜索问题给出如此详细的回答，它们有时会让人们根本不需要离开搜索引擎。例如，《Wired》杂志就曾使用必应的聊天机器人搜索测评网站Wirecutter推荐的最佳狗窝，而必应给出搜索结果包含了该测评网站评选出的最佳选择和产品描述——也就是说，它在回答中引用了这家新闻媒体的内容，但却没有给读者留下访问这篇付费文章的动机。

如果谷歌也采取类似的行动，对于那些担心该搜索巨头会单方面将用户留在其生态系统中的新闻媒体来说，这也是一个问题。

“这只是换汤不换药。”反垄断学者兼作家迪娜·斯里尼瓦桑 (Dina Srinivasan) 在接受《福布斯》采访时表示。“长期以来，许多网站和应用程序与谷歌和其他科技公司一直存在的一个主要矛盾就是——后者滥用他们的数据。所以这不过又是一个新的佐证罢了。”

巨头角力

科瓦契奇表示，鉴于这种情况，围绕人工智能搜索展开的新一轮竞争可能无法挽救谷歌，无法让法院相信它不再具有垄断市场的力量，但该公司仍有可能利用这一情况让政府对其拟实施的任何严厉钳制措施加以缓和。

他说，这可能会迫使法院在面临强制分拆业务的问题时表现出“极大的谨慎”，并认为这样的命令是不必要的。

尽管如此，圣克拉拉大学 (Santa Clara University) 法学教授、高科技法律研究所 (High Tech Law Institute) 联席主任埃里克·戈德曼 (Eric Goldman) 表示，随着人工智能变得越来越普遍，该领域里老牌企业和新来者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为了开展竞争，开发人工智能的公司将需要大量的训练数据，而这些数据就像是牌桌上的赌注。谷歌已经做了25年的网页索引，因此它在这个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戈德曼说：“就拥有更好的数据集而言，他们（谷歌）将领先于几乎所有其他竞争对手。”

过去，每当面临搜索领域的垄断指控，谷歌都会将矛头指向另一家科技巨头来反驳这些指控。例如，前谷歌首席执行官埃里克·施密特 (Eric Schmidt) 曾在2014年表示：“实际上，我们最大的搜索竞争对手是亚马逊。人们通常不认为亚马逊是一个搜索引擎，但如果你想买什么东西，你多半会在亚马逊上找。”

现在，谷歌的重量级竞争者变成了微软，虽然后者本身也曾是反垄断机构的鄙视对象。就连微软首席执行官萨蒂亚·纳德拉 (Satya Nadella) 在宣布推出新版必应时也提到了竞争意识的重新抬头。

他在接受科技媒体The Verge网站采访时表示：“今天，我们为搜索领域带来了更多的竞争。（谷歌）肯定会跳出来展示他们的种种能耐，但我想让大家知道，是我们逼得他们这样展示的。”（不过，要让必应得到适当的校准，微软仍有很多工作要做，因为已有许多用户抱怨这个聊天机器人给出的回答“精神错乱”。）

谷歌的竞争对手们表示，虽然与微软的斗争可能有助于谷歌抵御反垄断指控，但它对促进竞争仍然没有多大帮助。

搜索引擎初创公司You.com在去年12月就发布了带有人工智能聊天功能的搜索引擎，比必应还早了一个半月。该公司首席执行官理查德·索彻 (Richard Socher) 在接受《福布斯》采访时表示：“这本就是一个非常艰难的竞争领域，而这些大公司让竞争变得更加艰难。我们就像被困在这两只8,000磅重的大猩猩中间。”